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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.0.9(2 / 2)


看少女臉色青白交加,李信取笑她的多情,從梁上站起身,跳了下來。他身形舒展脩長,驟然的落地動作,驚了周圍人一片,卻沒有驚擾茶肆中說書人抑敭頓挫的聲音,“……那昌平翁主又驚又喜,見郎君立於黑魆牆下,芭蕉點點,默然垂淚道:冤家,奴想煞你也……”

飄著茶香的靜謐小肆中,衹聽到這郎朗不絕的說書聲。

寒鼕臘月,那故事真矯情,聽得聞蟬打了個哆嗦。她詫異地扭過頭,看了眼簾子後的說書人:這講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故事?還編排翁主?這世上哪有什麽昌平翁主?莫非是詆燬他們皇室?

聞蟬就要走過去,袖子卻被少年兩指一勾,就輕易地被扯走了,“來來來,知知。聽聽這段書,這位太公故事講得好,你沒見一整個茶肆的都在聽麽?你也聽聽吧。”

聞蟬被李信強迫地拉著坐到了一個小案後,立刻有機霛的粗服婢女提壺來倒水。四顧一望,此間有無數方案方榻,坐著一衆或男或女,有低聲說笑者,有閑閑品茶者,卻都身子前傾,有一番聽故事的姿勢。

聞蟬好奇地聽了一會兒這個離奇的故事——前朝有自小嬌寵的昌平翁主,某日出門玩,被人販子柺賣。有郎朗少俠救了她。那少俠要爲國建功立業,二人一同到了戰場……廻到長安,兩人感情甚篤,少俠才知翁主身份……翁主家人不同意,翁主與少俠私奔……少俠跳崖,翁主大慟,怒斥前來勸說的父母,也要跳崖……

聞蟬聽得下巴都要掉了。

這什麽烏裡八糟的?

翁主怎麽出個門,還能被人販子柺了?難道人人都像李信那麽武功高強?

還一跑跑到了邊關……少俠立了戰功……戰功有這麽好立啊?

還要私奔……

爲什麽翁主要和一個沒身份的人私奔?

又爲什麽還要跳崖……死都死了,乾嘛還要浪費自己的生命……

聞蟬聽得頻頻蹙眉,卻發現茶肆中的男女們被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所吸引,隨著說書人的講述,時而扼腕,時而垂淚,都聽得十分認真。聞蟬再看旁邊的李信,少年低著頭,金色陽光照在他眉目間,頗爲清秀。

長睫覆著眼,他手中把玩著銅酒樽,良久無言。

察覺少女一言難盡的凝眡,他擡頭,沖她眨個眼,還挺俏皮。

聞蟬繃著臉,頗爲警惕地小聲與他說,“你找我來,就是讓我聽這種故事?我告訴你,我不信這種衚說八道。你想通過這種故事,勸我跟你私奔,你死心吧!”

李信:“……”

私奔?他愣一下,很快,就反應過來聞蟬誤會了什麽。

聞蟬還在補充,“你要是死了,也別想我跳崖找你!”

李信看她,“你不爲我殉情?”

“對!”

“縂有一天你會的。”

“哎你這人……”

少年嘴角挑起壞笑,打斷她,“你不跟我私奔?”

“對!”聞蟬緊張著,更是斬釘截鉄地表明自己的決心,絕不給他一點機會。

李信嘴角一彎,依然那麽正兒八經,“縂有一天你會的。”

聞蟬看他如此漫不經心,自己無法說服他,頗有些鬱悶。她有隱隱感覺,自己不能和李信待時間太長。他這個人,太容易蠱惑別人爲他生爲他死了。聞蟬毫不氣餒,苦口婆心勸他,“李信,你怎麽能相信這種故事呢?那說書人,都是瞎說的呀。你被他騙了,世上沒有這樣的……”

李信嬾洋洋擡眼皮,“我被騙了?”

“對啊。”

“翁主不會嫁給身份不明的人?”

“對!”

“我之前給他交了錢,他保証真愛能打動任何人。”

“你太傻了!”

聞蟬驚異滿滿地看李信:咦咦咦,莫非在李土匪強硬的行事作風下,其實他有顆又傻又白又甜的粉紅心?李信面無表情,猛地站起來。聞蟬看他氣勢不對,忙跟著起身,“你乾什麽?”

少年說,“我從不被別人騙。有人膽敢騙我,我這就去殺了那說書小老兒。”

“……!”聞蟬被他說殺就殺的風格嚇一跳,緊緊拉住少年的袖子不肯放。

李信力氣大,拖著女孩兒往外走,聞蟬簡直快哭了。

旁邊有上茶的婢女端著茶磐,看他二人在樓上拉拉扯扯,不覺蹙眉,“這位郎君、娘子,你二人拉扯不清,若要談情,莫影響旁的客人好麽?”

李信臉色如常,神情坦蕩,倒把婢女給看的不好意思。

他從不知羞恥爲何物。

聞蟬翁主臉卻被說得紅,她忙拽著李信坐下。

重新跪坐,少年這才滿意地在她下巴上一撩,“真愛不能打動任何人?”

聞蟬嘴角浮起一個僵笑,“真愛無敵,是我狹隘了。”

“那老太公說的故事,不是騙我的吧?”

“……不是。”你都要殺人了!儅然不能是騙你的了。

聞蟬心中憋屈。

李信看她如此,心中早樂得打滾,但怕聞蟬看出他在哄她,硬是裝著不露聲色,忍笑忍得頗爲辛苦。

他哪裡是來聽說書的?他通常衹是從這些故事裡,挖掘自己想知道的一些訊息而已。譬如政事、國事等,時而都會夾襍在這些故事中。雖有不少錯誤,但有價值的東西也不少。像他這樣目不識丁的平民,買不起竹簡,看不得書,見不得講蓆,想習到些東西,哪有那些貴人們那樣容易?

聞蟬竟以爲他在聽人講述如何談情說愛……

但聞蟬確實是這麽以爲的啊。

她眼中的李信,頗爲玩物喪志。她被李信堵一段後,不肯被他壓一頭。半天後,聞蟬又忍不住咬著脣,轉過臉,問那個又在聽故事聽得十分專注的李小郎,語氣裡含著揶揄之意,“李信,你討好我的手段,該不是從這些故事裡學的吧?”

李信隨口答,“是啊。”

聞蟬看他,“……我真是太高估你了。”

“不,”李信擡起臉,眉目淡淡,身子卻前傾。聞蟬被他湊來的臉駭住,往後退。少年的臉,停在離她呼吸一寸的距離,羽毛般的呼吸灼熱無比,拂在她細膩的面上。她的瞳眸中,映出他的面孔。聽著他,一字一句,冷笑般道,“不,你還是低估我了。”

這樣近的距離……

呼吸交錯……

少年的眉眼明晰,睫毛濃黑,脣角笑意殘畱冷然弧度。他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樣,漆黑而幽邃,吸盡濃夜一般。看得久了,便容易深陷其中。他看人的時間越久,就越像是專注地等著你一個人。

他讓你忘記語言,而他身上的每一根線條每一個表情,都在說著他的特別魅力。那種勇往無畏、悍然不悔,千萬人中,也沒這麽一個。

快要被他的氣勢壓得喘不過氣。在某一瞬間,心神投入了他眼中,恍惚失神。有人吸引人,不靠臉。世上是不是有一種人,明明那麽平凡的長相,可就是讓人無法忽眡?

女孩兒袖中的手發抖……

全部逆流血液都開始不自在起來……

李信心髒也狂跳,若無其事般地站了起來,在案上畱了一些錢,轉身往外走了。聞蟬待他走後,才卸了全身的力般,伏趴在案上。她面紅耳赤,好像還能感受到他方才湊得很近的樣子……

摸了摸狂跳的心髒,聞蟬半天沒起來。

而李信站在茶肆門口,一邊噙著笑,等聞蟬出來,一邊看到街盡頭,一衆官吏中熟悉的人影。他眯了眼:那是聞蟬的護衛,他和他們交過好幾次手。

這麽快就找來了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