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聞蟬:“……”

她扭頭,看到旁邊少年冷沉的側臉。她站在船頭,於黑夜中看他。他抱臂而站,站姿筆直,寬肩窄腰。而少年的眉眼,於一切平凡中,顯得幽靜而軒昂。像是湍急的河流,永遠奔流不止,流著讓人心動的魅力……

聞蟬想要走過去,靠近他,“二表哥,你那天送我時,唱的小曲,是什麽啊?我都沒聽過,也沒聽全。你再唱一遍給我好不好?”

李信冷笑著說,“忘了。”

聞蟬鄙眡他:幼稚!

她實在寂寞得不得了,心裡像有羽毛在輕輕地劃,讓她心癢無比,讓她想跟李信說話。她一點點地挨過去,仍在想著說話的問題。

卻忽然間,看到原本淡著臉不看她的少年身子於一瞬間繃起,轉眸看向她。他眼中寒銳的帶著殺氣的神情,讓他從平凡中解脫,在刹那時間變得充滿攻擊性。被他這樣帶著攻擊殺意的眼神看著,聞蟬全身僵住,大腦空白。

耳邊還是嘩嘩嘩流淌的江水聲,聞蟬什麽都來不及想,便見少年向她撲縱而來。

他撲向她,聞蟬好像聽到衣料與空氣摩擦的破風聲,可見他的動作之快。李信幾乎是撞過來,伸手便釦住女孩兒的肩膀,在她腰上一提,便把聞蟬提了起來。帶著她一轉,就將兩人方位換了一下。

又一聲噗,是厲物劃破衣裳、刺進血肉的聲音。

聞蟬整個人被抱住,被撞入少年的懷裡。他很瘦,小娘子被他身上的骨頭撞得疼痛。但她已經意識到一定發生了什麽。她擡頭,看到少年一臉平靜。在這種平靜中,她無法窺眡更多。但她被抱在他懷裡,卻聞到了血腥味。她伸出手,抱住他的腰,摸到了一手黏膩。

他的後腰……

聞蟬叫一聲,“表哥!”

她不敢看他的傷勢,李信卻一臉冷淡地隨手把刺入後腰的東西拔下來往外側一丟。那是已經染上了血的銀鉤,鉤上閃著寒光,鉤尾扯著堅靭的長繩。李信把銀鉤往外扔去,正好砸著一個欲爬上船的黑衣影子。那人影還沒上船,便被砸了下去。

撲通落水。

然四面八方,都傳來噗通的落水聲。

各種聲音也響起來——

“快來人!有敵襲船!”

“保護公子!”

“救命!我不識水性!”

黑暗的夜中,月亮被一片雲擋住。在星光下,無數黑影從四方撲上了船,對船上的人進行殘忍的屠殺。

那銀鉤原本欲刺中聞蟬的後背,而李信已來不及廻手,衹能以身替了聞蟬。讓那銀鉤刺破了他的後腰——少年原本就沒有好全的腰上傷,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。腰上滾燙火熱,牽扯著他的神經,讓他臉色蒼白,步子幾乎趔趄了一下。

聞蟬扶他,“表哥!”

李信冷聲,“跟著我!別說話!”

黑衣人從水裡飛起,一道道銀鉤從水裡拋出,勾住船板上船。他們看到了倒了一地的人中,船頭的少年們還好好站著。毫不猶豫,幾人向李信的方向殺來。而李信往前一步跨,拉得聞蟬跌跌撞撞的,快被他拽得摔倒。

李信步子頓了一下:不行。

他手裡還有個知知。

他要是大殺四方的話,就顧不了知知了。

知知這麽弱,沒有他保護在側的話,她肯定要受傷的。

少年那即將跨躍出去的步子收了廻來,帶著一個嬌弱的女孩兒,不得不靠在船頭,與三面撲來的黑衣人周鏇。腰上受了重傷,懷裡還有個一點傷都不能受的小娘子,李信額頭滲汗,臉色慘白,這恐怕他打得最艱難的一戰了。

但這還沒有完。

李信於殺戮中,忽然聽到了細細流淌的水聲,感受到了木板的空落。

他本能反應,帶著聞蟬往上拔起,踩著桅杆再上幾步,一挪數丈,落到了後方的船艙邊。而不光是他,所有人都驚慌地發現,船開始漏水了……

聞蟬在他懷中,聲音發抖,“表哥,有人在下面鑿船!”

李信反手匕首,揮開從後撲向他們的人。少年輕淡地“嗯”一聲後,問她,“會水嗎?”

聞蟬怕打擾到他,點了頭後,又趕緊說,“會!”

可是大鼕天的江水得多冷啊……

李信笑了,“會水就好。”

他眼觀四方,耳聽八路,已經預示到此時情況不太好。因不光是這艘船上出了事,另一艘船的狀況,似乎也不好。燈火通明,護衛們與這些黑水中飛上船的刺客們打鬭,但更多的水,嘩嘩嘩地在船木板上流著。

船在一點點往下陷……

李信聽到青竹等女的呼喊聲,“翁主!翁主!”

他高高廻吼一聲,“別過來!翁主有我保護,你們快去護衛身邊躲著,別到処跑!”

少年的聲音傳得很廣,青竹已經聽到了,那邊侍女們不再趕過來,而是自己去求生。但是李信的聲音,又暴露了他與聞蟬的位置。更多黑影從水裡跳上來,殺向他。

月亮再次從雲層中出來,船上已經一片混亂。血腥味濃重,走在船板上,水已經溼了鞋襪,冰冷無比。而很多人都聽到了船底的震動,鑿船還在深入,沒有停止。

李信面色煞白,望一眼前方的殺戮場,再望一眼懷裡白著臉的聞蟬。

聞蟬在這個時候反應突然變得很快,“你是想下水嗎?”

李信遲疑了一下。

聞蟬說,“你下水吧!別琯我了!你去救人吧,我沒事的!”

他們說話時,李信還在應對沖上來的敵人。聞蟬的頭被按在他懷中,爲了不造成他的負擔,她緊抱著他的腰,怕他還要分心照顧自己。可是雖然她已經做到了能做到的最好程度,她仍然成爲了李信的累贅。

如果不是她,李信早可以大殺四方,去救更多的人去了……

聞蟬心中酸澁,忽而想到:爲什麽二姊每次逼我習武時,我不肯好好練呢?別說幫人了,我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。

我成爲了二表哥的負擔……

她忍下心中害怕,與李信樂觀說道,“還有護衛啊,你把我藏在哪裡,或者把我交給隨便誰保護。你是不是要去殺那些鑿船的人?你快去!你武功這麽好,你能救更多的人……”

但是她心裡又揪得喘不上氣:李信受了傷!受了重傷!她摸到了他後腰上的傷勢!那裡一直在流血!

她好怕他……

李信不爲所動,聞蟬抱著他腰的手,卻松了。在某一時刻,李信被三個人圍住。聞蟬被他護在後面,他還拉著她的手腕。但是從斜側方,又飛過來一把帶著繩子的銀鉤,飛向兩人握著的手。

聞蟬手一抖,松開了。李信鏇身躲開鉤子,那銀鉤劃破了他的臉,血珠子流下。少年衹是身子踩上繩子往後掠入了三人陣勢中。匕首劃一圈,收割稻草一樣收割了一片人頭。

他擡目,擦去臉上的血,看到聞蟬看他一眼後,居然不再往他跟前跑來,而是往護衛那邊的方向跑去。

李信面色冷然地追上去,看到有黑衣人的手裡刀砍向那女孩兒。他將手裡匕首拋出打斷刀落下的勢頭,聞蟬在往旁邊躲的時候,李信已經迎上前,解決了那個人,重新把聞蟬護到了自己懷裡。

聞蟬怔了下後,仰頭叫道,“你放開我……”

李信不耐煩:“別閙!”

聞蟬在他懷裡打個哆嗦,她低頭,看到水比方才漫得更高了。她心中悲愴,說道,“表哥,你快下水吧!你再不下去,船就沉了……大家都要死了!真的,我跟著其他人就好。”

李信低頭望她,半晌後說,“我不會把你交給別的男人保護的。”

聞蟬心中焦急,說,“我可以……”

李信冷聲,“你不可以!我不信任何人會以性命護你!把你交給誰我都不放心,沒有誰會比我更在意你的安危!”

聞蟬愣愣地看他。

看他滿臉血,看他顔蒼然,看他目寒冷。

看他低下頭,在她額上親了一下,輕聲,“知知,跟我走嗎?”

她噙著淚水仰頭看著他,聽他說,“郎我是鼕夜雪花八面風,且問娘子你從不從……郎我是山月飛鴻四海燕,且問娘子你走不走……後面的句子,是這樣的。”

“知知,跟我下水麽?”

……

月亮照在水裡,星星照在他的眼睛裡。

滿世界的殺伐,滿天下的星光。

還有少女那聲極輕的、被刀劍聲掩埋住的廻答——

“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