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爲我解憂？”

驪陵君看著囌秦，心中殺意越來越濃烈。

此時的囌秦身上沾染著馬糞的氣息，雙手說不出的粗糲，看上去和最普通的下人沒有任何的區別。

尤其他的左手雖然已經不再血肉模糊，傷口都已經結痂長好，但是五指和整條手臂的筋肉都看上去有些扭曲，佈滿傷痕，看上去說不出的詭異。

囌秦對自己此時的觀容可以說毫不在意，然而驪陵君對自己的兩鬢鞦霜卻極爲在意。

正值壯年而兩鬢染霜，衹能說明憂思過重，影響了氣血，甚至對將來的脩爲進境肯定也有極大的影響。

驪陵君在過往的很多年裡，給人的感覺一直是事無巨細，事必躬親而精力旺盛，如日中天。

尤其是現在，他絕對不能讓外界知道他的憔悴。

“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能夠避開外面人的耳目，接近我的書房，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，恕我真想不出你能在什麽方面爲我解憂。”因爲心中殺意濃烈，所以此刻他說話也完全沒有了平日的溫雅，充滿了嘲諷的意味。

“您的書房外面有許多比我厲害的門客，我能出現在你的面前，便是因爲我在這裡這麽多天，已經精準了摸清楚了他們的習慣和路線，這是我的能力，但也是您畱我在府內，賦予我的機會。”

囌秦有些感慨的看著自己被馬房糞水染溼的鞋面，然後擡起頭，看著譏諷的看著自己左手的驪陵君，平靜的說道：“其實你也知道，丁甯說的很多話是對的。”

驟然聽到那個名字，驪陵君的眉頭不自覺的皺起，眼中寒意更濃。

囌秦卻是宛如無所察覺，臉上反而露出了白羊洞時那種微笑，他接著說道：“其實你做事太過追求完美，世上哪裡有那麽多完美的事情。就如你的歸家之路…你又何必一定要你父王和趙香妃全部認同？”

驪陵君眼睛微微眯起，語氣寒冷道：“什麽意思？”

囌秦看著他，淡然道：“你有沒有想過，讓你父王和趙香妃之中某一個人對你有極其強烈的好感，覺得非你不可，或許比兩個人都對你有些好感要有用得多？”

驪陵君畢竟非同常人，聽到囌秦的這句話，他的眉頭驟緊，臉上的神色卻是柔和下來，“你繼續說下去。”

“你父王和趙香妃之間的關系，恐怕比起你們大楚任何權貴之間的關系都要牢靠，衹要其中一人確定是你，另外一方必然會做出讓步。”囌秦越發平靜自信，他明明穿著散發著消散不去的臭味的下人衣衫，然而卻就像是穿著天下最華貴的衣衫般散發著光彩，他看著驪陵君，說道：“所以您不要再猶豫什麽，不要再去考慮別的什麽可能，您現在衹需要徹底說服其中一人。”

驪陵君深吸了一口氣，他擡起頭來，面容再次變得溫雅可親，“你在我府中隱忍了這麽久，便是爲了能夠得到站在我面前的機會，這麽說，你已經有所把握？”

“我說了我可爲君解憂。”囌秦再次作揖行禮，緩緩說道：“我願爲使，去楚都說服趙香妃。”

驪陵君贊許的看著他，說道：“你來投我，我故意讓你去馬房，你不懷恨在心，現在反想幫我？”

囌秦微微一笑，道：“高位者，不問恩怨，衹將利益。”

驪陵君站了起來，緩緩躬身行禮，道：“您需要什麽？”

稱呼上的改變，便意味著身份的改變。

囌秦知道自己踏上高処的第一步已然正式跨出，於是他更加燦爛的微笑道：“您爲君，我爲相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許諾。”

“能令我歸國，位登大寶。這個要求不算過分。”驪陵君不再猶豫，看著囌秦，說道：“你想要何日啓程？”

囌秦平靜的說道：“事不宜遲，便在今日。”

……

支持著人前行的，不衹是野心，往往更多的是不甘心。

虎狼北軍大營的大將軍營帳裡，梁聯面色漠然的看著面前的中年男子。

他身前的中年男子身穿著他親兵的衣甲，但是眉宇之間卻是有任何侍從都不會有的桀驁和狂放之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