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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奁琳琅第30节(1 / 2)





  芝圆耸了耸肩,“已经是庆国公的家私了,回头让他们照价赔偿吧。”

  再接下去,想来也没什么好听的了,无非就是窝里斗,一嘴毛。芝圆拽了明妆一下,“走吧。”

  两个人仍旧原路返回东园,芝圆说:“你且等着吧,过会儿你祖母就要来找你说情了。”一家子鸡零狗碎的破事,不提也罢,还是自己的事更要紧,便一再地提醒明妆,“再有五日我就要出阁了,到了那日你一定要来送我,千万千万。”

  明妆说放心,“我一定亲自给你递纨扇。”

  芝圆这才满意,拍了拍她的手道:“说定了,到了那日你要早早地来,看我梳妆打扮。”

  明妆一迭声说好,两个人又说笑了一阵,芝圆方起身回去了。

  明妆返回门内,转头问午盏:“李判怎么样了?”

  午盏道:“一早就出门去了,想是酒已经醒了吧。今日是双日,官家不视朝,李判却还要忙公务,实在辛苦得很啊。”

  所以做京官不容易,明妆记得当初爹爹说过,宁愿在安西吃沙子,也不要在上京吃细粮,现在看来果真有些道理。

  不过人不在,正好可以重新整理一下屋子,于是支使一帮女使将屋里那些硬朗的东西换了,换上她觉得好看的物件,再挂上画儿插上花,搬了好些漂亮的盆栽装点院子。开春了,上年的帘子有些老旧,也换上了簇新的金丝竹帘,这样高低错落半卷起来,小小的跨院,立刻焕发出了别致的美感。

  很满意,李判回来一定会喜欢。明妆高兴地转了两圈,点了橘春和新冬两个女使,留在跨院伺候洒扫和茶水。待一切安排妥当回到东园,刚坐下不多久就听见女使通传,说老太太过来了。

  她心下觉得很不耐烦,因此也没有好脸色,易老夫人进门的时候,她有意吩咐烹霜,说让锦娘准备几个好菜色,中晌要和两位妾母一起用饭。然后勉强对老太太挤出个笑脸,“祖母来了?快请坐吧。”

  易老夫人这回是有备而来,因先前被长子责备了一顿,还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,红着两眼往圈椅里一坐,低头只管掖泪。本想等着明妆询问的,不想那丫头视若无睹,她没办法,只好开门见山道:“般般,先前你大伯父来了,怨怪了我一通,说我不该阻了你的姻缘。我自己细想了一回,昨日确实是糊涂了,一时意气用事,把宰相娘子和你外祖母都给得罪了,现在后悔得紧,却不知应当怎么办。要不然……你替我向她们二位赔个不是吧,好歹将这件事按下去,就当不曾发生过,也免得闹到圣人面前,引得禁中震怒。”

  明妆笑起来,“祖母,宰相娘子来议亲,是昨日上半晌的事,这已经过了一昼夜,她只怕早就向圣人复命了,现在让我去替您赔罪,来不及了吧!”

  易老夫人怔了下,“那可怎么办?”

  明妆道:“祖母不是说了,女家不答应亲事是人之常情吗,想必官家和圣人也不是那样不讲道理的,这事不成就不成了,祖母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
  易老夫人知道她有意推诿,捶着自己的膝头道:“禁中相准的亲事,哪能说不成就不成了。”

  明妆也奇异地反问:“既然祖母没有十拿九稳,那为什么偏要阻挠?”

  易老夫人被她一句话回敬得呆住了,混沌沌的脑子忽然转过弯来,这样一想,自己果真是枉做小人了。

  这下子愈发要抽帕子掖泪,越想越后悔,终于大声呜咽起来。

  柏嬷嬷在一旁敲边鼓,试图再来说情,“小娘子看在祖孙一场的份上,原谅老太太这一回吧。老太太上了年纪,去年病过一场,行事说话偶尔会犯糊涂,家里人都知道的。说句公道话,其实我瞧家中那些哥儿姐儿,没有一个及小娘子有孝心,纵是老太太有时候偏私些,小娘子也不与老太太计较,照旧将祖母奉养在身边。既如此,这回何不也担待了?禁中说不上话,就去求求仪王殿下,你们二位之间想必是好商量的,不瞧别人的面子,就瞧着你爹爹吧。且一家子至亲,一荣俱荣一损俱损,万一老太太受了训诫,传出去不大好听,于小娘子也没什么益处,小娘子说呢?”

  可惜座上的明妆不为所动,笑道:“柏嬷嬷,我生平最恨你这样的和事佬,嬷嬷有这份公正的心,可曾在祖母面前替我说过话?如今祖母犯了错,嬷嬷拿我有孝心来压制我,至多让我后悔,这份孝敬彻头彻尾错了。其实外面人,将老宅和易园分得很清楚,嬷嬷大可不必担心带坏了我的名声。我爹爹在时曾教导我,做错事要自己担责,难道祖母这么大的年纪了,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?”

  她这番话丝毫不留情面,柏嬷嬷顿时臊眉耷眼,不敢吭声了。结果易老夫人倒打一耙,“真是瞎了眼,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知礼的孩子,现如今攀上高枝,底气壮起来,就这样为难你嫡亲的祖母?”

  明妆道:“不是我为难祖母,是我无能为力,帮不了祖母。祖母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,就算仪王殿下愿意说情,料也未必有用。不过祖母不要担心,万一圣人觉得女家不答应,这门婚事就此作罢了,那祖母得偿所愿之余,又不会伤筋动骨,岂不是一举两得吗。”

  易老夫人的诧异完全堆在了脸上,痛哭流涕道:“我好好来和你商议,你就这样讥讽我?你爹爹那样重情重义,怎么生出你这个孽障来!”

  无非一哭二闹,老太太的路数,明妆早就已经摸透了,也不生气,淡然道:“祖母院里的午饭,厨上应当送过去了,祖母快回去吃饭吧,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一面转头问午盏,“花厅里都安排好没有?”

  午盏道是,“两位小娘已经在等着娘子了。”

  明妆听了站起身,正要过去,忽然又想起什么来,偏头问易老夫人:“要不然……祖母和我们一块儿吃?”

  快别提这茬了,那两个小妇和她结了梁子,要是在一起吃饭,只怕最后又要打起来。

  易老夫人牢骚满腹,拉着脸没好气道:“气都气饱了,哪里吃得下,不吃!”

  既然如此就不勉强了,明妆挽着画帛褔了福,退出厅房往东边花厅去了。

  气定神闲的女孩儿慢悠悠走远了,易老夫人欲哭无泪,咬着后槽牙道:“这死丫头,一副坏心肠八成随了她母亲。”

  柏嬷嬷无可奈何,灰心道:“老太太,回去吧,明娘子实在不肯相帮,咱们再想别的办法。”

  易老夫人道:“还有什么办法,咱们认得的那几个人,哪个不巴结宰相娘子!”

  所以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呢。柏嬷嬷想了半晌,实在走投无路了,对易老夫人道:“要不去求求庆国公吧!郎主好歹曾提携过他,他就是瞧着郎主,也不能对老太太置之不理。”

  “快别说了。”易老夫人鄙弃地瞥了柏嬷嬷一眼,“亏你想出这样的好主意,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。上回他是怎么维护般般的,你都忘了?如今我阻挠般般的婚事,他恨我都来不及,还去触那个霉头,不去不去!”

  主仆两个一边商议,一边过了月洞门,兰小娘挨在花厅边上看了半晌,见人走远了,方回身坐下,摇头道:“老宅有这么一位老太太,真是家门不幸。我前日逛瓦市,遇见了娘家一位舅母,她原先在宜男桥巷帮过六年工,据她所说,咱们郎主不是老太太带大的,在陈留姨母家长到九岁才回来,不多久入了武学,后来就在军中厮混,也不常回家。反正老太太在郎主身上不曾尽过什么心,却白得了个诰命,众人都在背后说老太太运气好。”

  惠小娘听了恍然大悟,“难怪她不疼郎主,原来不是她带大的,郎主也鲜少提起小时候的事,想必对这位母亲无话可说吧。不过还是要念一声阿弥陀佛,幸好不是她带大的,否则这歹竹哪能养出好笋来。可见世上的事都是有定例的呀,郎主不成才,大娘子不能嫁给他,老太太不作妖,李判也不能住进园子里来。”

  这是哪儿到哪儿,明妆原本正忙于尝新菜,见她们眼风来去如箭矢,奇道:“怎么了?这关李判什么事?”

  惠小娘忙道:“没事没事……今日的鲥鱼真好吃,就是刺多些,小娘子只能尝一小口,不许多吃。”

  挑了肚子上的肉给她,但是鲥鱼的肚子,不像其他的鱼肉厚,薄薄一层哪里够塞牙缝。

  明妆的筷子试探着,往鱼背上探,可惜中途被兰小娘拦下了,“祖宗,吃别的成吗?回头又卡住了,喝一肚子醋倒没什么,万一让李判知道了,可要招他笑话的。”

  明妆眼前浮起自己吊着嗓子咳嗽,李判站在一旁爱莫能助的情景,顿时盘中的鱼不鲜美了。筷子拐个弯,夹了块白燠肉填进嘴里,一面和兰小娘说,“小娘,我要吃烧栗子,不加花椒,加桂花糖那种。”

  兰小娘最拿手的就是做各色小食,一听她说想吃,立刻便道好,“这就让人去集市上买毛栗,只是没有刚入冬时鲜甜,不过加上炼蜜,也是一样的。”

  “多做一些,给李判留一份。”

  如今家里多了一个人,一潭死水也起了微澜。兰小娘冲惠小娘扬了扬眉,“你瞧,样样都惦记着李判,还拿他当刚入府的少年郎呢,人家今年都二十五了,吃什么烧栗子啊!”

  惠小娘含蓄一笑,“小娘子,李判住进家里,你很高兴吧?”

  她们意有所指,明妆知道她们和外祖母的想法一样,也不用她们敲边鼓,自己抢先一步截断了她们的话头,“知道了,我要是嫁不成仪王,就嫁给李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