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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七章 心灵炼狱

第七十七章 心灵炼狱

回到“大竹海酒家”,第一件事是沐浴更衣,第二件事是下楼觅食。除了有点苦味的“绿叶霜茶水”,还有美味的“豆腐煲”、“红烧野兔”和“咸肉笋干”在等着他们。吃过晚饭,他们就坐在旅店二楼的露台上乘凉,刘轩坐在苏悯身边,两个人一起抬头望着透亮的月牙。

“没想到你战斗力还挺强,是三个女生里最能爬山的。”刘轩由衷地称赞她。

苏悯笑笑,其实她腿也疼、腰也疼,她的体质根本不适合爬山,只不过,她比较能咬牙硬撑,不想在驴友们面前丢脸,她问刘轩:“你经常和陌生人一起结伴旅行吗?”

“有好几次了,结交新朋友很有意思。这次是呆在学校里太闷了,看到有人在BBS上召集,就来了。不过我确实喜欢旅行,以前也走过不少地方。”

他曾经在内蒙古的戈壁滩上探险,几天几夜不能洗澡令他抓狂;他曾经在青海湖边欣赏奇景,剧烈的高原反应令他上气不接下气,夜间醒来鼻腔里都会结成血痂;他曾经在张家界的玻璃索道上小心行走,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壁立千仞,也懂得了如何面对内心的恐惧;他曾经在三亚的沙滩上快意踏浪,那时候,他憧憬着能和心爱的人一起再到天涯海角来……

他还讲起了那次青岛之行,当然,他没有提起和萧尧的冲突,也许当时他是真的喝醉了,那段记忆被抹去了吧!那是一趟苏悯错过了的旅程,她禁不住揣想:如果她去了,命运会不会开启另一种模式?和萧尧一起牵着手回来的,会不会不是孙琼,而是她?刘轩会不会鼓足勇气向她表白,她会不会答应他?或许,无论如何,最终她还是会和程峰在一起,那才是命中注定的?苏悯摇了摇头,强迫自己不再去想,毕竟,昨日之日不可留。

苏悯才知道,原来刘轩的世界是那么大、那么精彩,他说起这些旅行的故事,也可以那么有趣。于是,苏悯也开始和他分享自己为数不多的游走心得,她讲起了在广州实习时的那一场山雨,讲起了珠江的绚丽夜色,也讲起了和室友们一起游览苏州、乌镇、南北湖的趣事。

后来,刘轩突然问起:“你们新闻系不是有大实习吗?听说你去了北京?”

几个呼吸之后,苏悯艰难地说:“因为非典,只去了天坛和圆明园……”

刘轩发现她瞬间从神采飞扬变得黯然神伤,就没有再问下去。

那一夜,苏悯一直在梦里爬山,直爬到精疲力竭……刘轩打通了苏悯的手机,才把她从这累死人的梦中唤醒,早晨七点,小腿酸胀的苏悯叫醒两个师妹,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
收拾妥当,五个驴友背上行囊到楼下吃早饭。每人一个荷包蛋、一碗白米稀饭、一碗面,还有几盘佐粥小菜,前日的疲劳还没有恢复,他们吃得特别多,也特别香。

正准备出发去“藏龙百瀑”,没想到天降急雨,五个人只有三把伞,干脆上楼再开牌局。前一天得到刘轩的耐心指点,苏悯的八十分似乎有了些许进步,这一天,他们俩居然以五比二领先。快到十点的时候,雨小了些,他们决定出发。

雨中的山色极美,犹如一副略施粉黛的水墨,而自己就是幸运的画中人。苏悯和刘轩共撑一把伞,刘轩努力用伞罩住苏悯,自己的半边身体都淋湿了,苏悯推着伞让他“打过去点”,但他总是固执地把伞挪过来,于是她也不再推让。赵晶霞和刘雪梅挤在一把伞下,钱勇独自前进。终于走到了大竹海门口,换了三趟车,他们才到达了藏龙百瀑。

爬山的时候,雨已经停了,天灰蒙蒙的,没有太阳爆晒,但湿气很重。前一天是轻装上阵,这一天却要背着十几斤重的背包爬山,确实不轻松,渐渐地,苏悯步履有点沉重。刘轩把她的背包卸下,背在了自己的肩上,苏悯感激地对他笑笑,没有力气逞强。

神龟听瀑、潜龙瀑、龙须瀑神态各异,看到这么多充满灵性的活水,苏悯十分兴奋。从鹰踞龙潭开始,路就变得格外难走,像在爬天梯,要紧紧抓着栏杆防止脚下打滑。到达长龙飞瀑,也就是门票上描绘的顶点,他们开始下山,苏悯的腿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,经常有下跪的冲动。

沿途有很多小吃,笋干串烧一元一串,味道不错。在山脚下的山货市场,苏悯买了半斤无花果、半斤牛肉笋丝、一包枸杞,带回去给室友尝尝。她不好意思买得太多,因为刘轩还帮她背着包呢,不能给他增加更多负担了。

下午两点,他们找了家露天小店吃饭,之后,就奔赴安吉汽车站。没想到,当天直返上海的汽车票已经卖光,几个人犹豫半天,只好搭上一辆去杭州的车。

到达杭州汽车东站的时候,回上海的末班车已经开走,他们决定坐黑车!跟在步速奇快的黄牛身后,拐了无数个弯,终于到达了一条黑漆漆的胡同,那里停着几辆商务车。一辆三排座商务车,除了司机,塞进了九个人,刘轩和三个女生像罐头一样坐在最后一排,钱勇和两个株洲美女、一个新疆大哥挤在中间那排。车外的雨哗哗地下,车内黑洞洞一片,弥漫着汗味和烟味,苏悯的左边是刘轩,右边是赵晶霞,一路聊着天,动弹不得。

夜里九点,才终于回到光华大学的南区后门,苏悯和三个新结识的校友道别,大家都明白,可能就此没机会再见,刘轩骑上车,把苏悯送回北区宿舍。

“玩得开心吗?”他不经意地问。

“很开心。”苏悯说的是真心话。

“那下次有什么旅行,我就叫上你。”这是一次相当真诚的邀约。

苏悯笑着说“好”。

然而那天夜里,苏悯就“不好”了,她开始上吐下泻,一夜跑了十几趟厕所,直跑到整个人都虚脱了。寝室里仍旧只有她孤零零一个,她甚至怀疑,如果自己死在了这里,尸体也要几天后才能被放假回来的室友发现。天刚刚亮,一夜无眠的苏悯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,拨通了刘轩的电话。半小时后,他就赶了过来,没多说什么,打车带她去荣海医院看急诊。

从挂号到看上病,只等了半个小时,但苏悯还是去了两趟厕所。等到她腾云驾雾般出现在医生面前,简直连介绍病情的力气都没有了,刘轩在旁边一板一眼地说着这两天她吃过什么,除了和驴友们一起吃的那几顿“农家乐”,苏悯还在回程路上吃掉了不少无花果和牛肉笋丝。

诊断出来自然是“急性肠胃炎”,挂一次盐水足矣。等苏悯在输液室的床位上躺平,已经是上午九点,刘轩问她“想不想吃点东西”,苏悯摇了摇头。于是他也默然地坐在旁边,陪着她。这病房里挤满了临时床位,目测硕大的屋子里有四五十张床,几乎满员。

刘轩突然十分自责:“是我对不住你,如果不带你出去这一趟,你也不会受这个罪了。”

“咱们都吃一模一样的东西,你们都没事,就我弄成这样,这就是个体差异,是我没口福。”苏悯笑了笑,“师兄,你早饭还没吃吧?去吃点东西,这液要输三四个小时,我想睡一会。”

输液的效果立竿见影,苏悯的肠胃不再翻腾,她也终于睡着了。等她醒转过来,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,刘轩正坐在床边望着她。

“几点了?”脸色惨白的苏悯问道。

“一点,还有一瓶底就输好了。喝点小米粥吧,什么都不吃也不行,我在医院食堂买的,有点凉了,我去微波炉热一热。”刘轩起身走出了病房。

小米粥热气腾腾、香味扑鼻,苏悯真有点饿了,她挣扎着坐起来自己吃,不一会儿就吃掉了大半碗,觉得自己的胃里也暖和了。这是苏悯第三次来荣海医院看病,比起第一次的形影相吊,至少这次有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陪着,苏悯觉得开心,但也有隐隐的担忧。

等她回到702室的时候,虽然不是满血复活,但也已经回了一半血。刘轩去食堂打了一些粥和素菜回来,他们俩就在客厅里吃完了晚饭。饭后,他告了辞。

第二天早晨,刘轩又买了早饭过来,吃饱之后,苏悯靠坐在床上休息。刘轩坐在床边陪她,眼前的苏悯,和三年前令他一见倾心的那个女孩确实不一样了,虽然仍旧清新美丽,但却消瘦憔悴多了,虽然仍旧爱笑,但飘渺的眼神却令人捉摸不透。下了好几天决心,他才终于说出了三年来一直想说的话:“苏悯,就让我这样一直照顾你,好吗?”

苏悯张了张嘴,一时语塞,她开始后悔,后悔去六教自修,后悔去安吉旅行,后悔在生病的时候向他求救。纠结了很久,她终于决定面对现实:“师兄,三年前你为什么不说?”

“那时我完全没有自信……这几年,我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,我现在是研究生班的副班长,课余做的项目也有不错的收入,我会好好对你,给你安心幸福的生活。”

“你对我好,我都知道,可是,太晚了……”苏悯每说一句话,心中都像针扎一样疼,“时机完全不对……我还没从和程峰的感情里走出来……对不起,师兄,现在真的不行……”

此时,刘轩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:“你们不是大二就分手了吗?”

“我们今年六月还在一起……”

刘轩的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,“苏悯,你还没清醒吗?男人追求一个女人,无外乎希望她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和欲望,等这些都得到了满足,如果他还能留在她的身边,就是因为爱和责任。我听萧尧说起过程峰生病的事,他根本不能对你负起责任!”

绝望之下,他把真相剖开了给她看,虽然残酷,但字字都没有错。然而,苏悯却仍旧被困在自己的执念里,“我相信,他只要还活着,就会再来找我。”

苏悯的这句话,彻底摧毁了刘轩,他摇着头,苦笑了起来。他们的重逢,的确是老天的一个玩笑,也彻底断绝了他对她所有的幻想和执着。刘轩离开之后,苏悯哭了一场,擦干眼泪,她爬上了BBS,发现刘轩也在线,他把自己的签名改成了“心灵的炼狱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