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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9章 欠几条命

第189章 欠几条命

“老师,他是你男朋友吗?”望着这两个相隔一米、一动不动的人,李运富突然发问。

泪珠还挂在腮边的苏悯醒了过来:“大牛,他是鸣天叔叔。”

“鸣天哥哥。”鸣天纠正她。

李运富端详着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:“后天大叔,你受伤了吗?”

鸣天笑了出来,苏悯才发现,鸣天的左小臂被包扎着,“怎么回事?”

“翻山的时候被枝条戳了下,皮外伤,不要紧。”鸣天轻描淡写地说,其实,当时是遭遇了一阵剧烈的余震,所有人都在陡峭的山坡上努力保持平衡,鸣天抓住了身边的一棵树,没想到这棵不结实的小树却被连根拔起了,他向下滑了十几米,才终于拉住了一些藤条,可是手臂却几乎被一根尖利的树枝贯穿了,还好,没有伤及骨头,军医及时帮他处理了伤口。

“你到底要让我欠你几条命啊?”苏悯的声音禁不住颤抖。

“你是为了我才来这里的,如果你有什么事,我怎么办?”鸣天严肃地说。

鸣天吃力地把背包卸下来,他的左臂现在不能用力,不然就会痛彻肺腑,他用右手将包里的一些压缩饼干和巧克力拿了出来,分给了旁边的几个孩子。然后把最大的一块巧克力给了苏悯,苏悯却说:“吃了这个,肯定很口渴,现在缺水……”

鸣天伸出手,想要抚摸她消瘦的脸庞,但真靠近了,他又缩回了手:“你受苦了……”

苏悯苦笑一下,“村里三分之二的人都不在了,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?”

这时,一位年轻的军医走过来,“鸣天,得换药了。”

鸣天对苏悯说:“少儿不宜,你带着孩子们回避一下。”说着就和军医钻进了一个帐篷。

正换到一半,苏悯却钻了进来,只看了一眼那血肉模糊的伤口,一股酸腥就涌上了她的喉咙口,她捂着嘴跑出了帐篷,扶着一棵大树干呕了一会儿,但是因为腹内空空,所以什么也吐不出来。等她再次回到帐篷里,鸣天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忧虑。

“被树枝贯穿了,你的男人够狠,就这样也没有掉队,现在伤口又裂开了。”山东口音的军医声如洪钟地说,“姑娘,你别担心,没什么大事,这胳膊不至于被锯掉的。”

“邱大夫,你别吓唬她。”鸣天抹了把头上的汗珠。

邱军医收拾好药箱,钻出帐篷,留下一句话:“身上有伤,不能行房啊!好自为之!”

鸣天咧嘴笑了,和这些军人一起相处了两天,他们已经建立起了兄弟的情谊。见到苏悯泫然欲泣的样子,鸣天安慰她:“他乱说的,养养就好了。你没听说过,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吗?如果将来这伤口不好看,我就在上面加个纹身好了。”

苏悯啜泣着白了他一眼:“别乱说!你是怎么和他们说的?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啊?”

“我和他们说,你是我的未婚妻,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……”鸣天不再与苏悯对视,垂下眼帘,“这招很管用,我从绵阳找到了一个骑摩托车的师傅,他把我载到了平山镇,很多路段都坍塌了,汽车走不了,只有摩托车进得来,一路上,他就让我讲恋爱经过,我编故事给他听……到了镇上,我本来想给他一千块钱车费,毕竟人家是拼了命陪我走这一趟的,可是他一分钱都没有要,他说,要是我找到了你,就当是给我们的贺礼了……”

泪水刷刷地流,苏悯哭得梨花带雨,哽咽着问:“你直接飞到绵阳的?”

“绵阳机场不能用了,地震当天深夜,我飞到了成都,第二天搭车到了绵阳,又花了一天,到了平山镇。我一个人没办法进山,等部队到了,向导来了,才一起进来。”

苏悯突然想起了什么:“你来了,郑昊一个人在医院里吗?”

鸣天沉默了一会儿,对苏悯说:“地震的那天上午,我们刚刚出院,回到郑昊的家,他现在已经没事了,指标正常了,好好吃药就行。地震的时候,房子摇晃得很厉害,我们就从四楼跑了下来,当时小区里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,后来发现是四川地震,我和郑昊都慌了,我立刻打电话给你,但是电话打不通。我回了自己的家,收拾好东西,就订了晚上的机票。”

鸣天去了明珠广播电台,和领导赵言、易茹说明了情况,易茹当时已经哭肿了眼睛,老孙、老杨心急如焚的家属也已经赶到了电台,希望电台能够出面帮他们寻找亲人。

鸣天把自己的房产证交给了最好的朋友邹希,嘱咐他:“如果我出了什么事,帮我把房子交给父母。”鸣天纠结了好久,只是给爹妈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,要去震区的事情,提也没有提。

苏悯的父母方寸大乱,打电话到台里打听情况,鸣天连忙回了一个电话,电话是苏悯的妈妈接的,鸣天努力安她的心:“阿姨,我等一会儿就出发了,我向您保证,一定会把苏悯带回来的,您放心,还有两个同事和她在一起,他们那个山村,很空旷,连楼房都没有,人一定不会有事,只是通讯线路都被震断了,暂时联系不上……”

苏悯的妈妈在电话那头一直哭,只是“嗯嗯”地应付着,最后挂断电话前,她啜泣着嘱咐鸣天:“孩子,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啊!”

打完这个电话,鸣天对一旁的邹希说:“我像不像个自说自话的傻瓜?”

邹希一拳砸在他的肩膀上:“平安回来,等你喝酒!”

鸣天和郑昊一起去了虹桥机场,郑昊是成都人,联系不上父母,早就急火攻心。深夜到了成都,他们就径直去了郑昊的家,当时,郑昊的父母正在马路边的帐篷里歇息。

第二天,郑昊的叔叔同意开车将鸣天送到绵阳,临别前,鸣天把自己的存折、自驾车的钥匙、产证,都交给了郑昊,“存折里是我所有的积蓄,三十六万八千,车子你可以随意处置,这些钱,将来治病、应急用吧。郑昊,在这个世界上,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……”

郑昊惨笑了一下:“这就是你留给我的全部东西了吗?”

鸣天含着泪对他说:“我不能不去,对不起……”

他们用一个长长的拥抱作为道别,郑昊哭了,但没有留他……

鸣天简单地讲完这些类似于“安排后事”的情节,苏悯已经哭到不能自持,鸣天打开自己没有信号的手机,短信库里,有一条郑昊发来的超长短信――

“天哥,这几天我想通了,从电视里目睹了许多生离死别,很多人突然就不在了,我比他们幸运很多,不管怎么样,我还活着,那么就该好好地活着,不说惊天动地,至少不能浑浑噩噩。我已经向父母坦白了自己的病,他们很伤心,妈妈哭了好久好久,但他们还是接纳了我,我爸说,就算是砸锅卖铁,也要给我治。你的钱,我不能要,等你回来,再还给你吧!一定要把苏姐毫发无伤地带回来!我等着你们!”

此时此刻,苏悯的心里也在发生一场摧枯拉朽的地震,鸣天已经为了她,断了自己的所有退路,而现在,她也已经没有退路了。

“别哭了……”鸣天心疼地说,“你已经憔悴得不像话,不能再哭了……”

“鸣天,我怀孕了……”苏悯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,然而,鸣天的神色,没有丝毫讶异,苏悯才明白,“你知道了?”他怎么会知道呢?

鸣天躲闪开苏悯的视线,声音显得有些沉闷:“是程峰告诉我的,地震的那天,他已经在接受警方的调查了,所以,他没法来,就拜托我来找你……他非常担心,都急疯了……我们要早点出去,我要把你原原本本地送到他的面前。”

望着鸣天肃穆的面容,苏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,这真的是以前那个一提起“程峰”就暴跳如雷的鸣天吗?也是,她现在已经是有身孕的人了,鸣天来救她,出于道义的成分更多,可他毕竟是拼了命来的,想到这里,苏悯的心里更是感动。

鸣天终于抬起头,对苏悯说:“明天一早,大家就得一起动身了,盘山路没办法走,落石太多,太危险,只能翻山,大家今晚都要好好休息才行。”鸣天望望手臂上雪白的纱布,皱了皱眉,“这次大地震,改变了许多地貌,再加上下雨,上游形成了几个很大的堰塞湖,随时都可能溃掉,平山村将来要变成一个水下的村庄了。”见苏悯瞪大了眼睛,鸣天继续说,“所以我们得赶快离开,转移到平山镇,镇上通往绵阳的路毁坏得还不太厉害,到了镇上,我们就彻底安全了。”

“你的胳膊,还能爬山吗?”苏悯忧心忡忡地问。

“能进来,就能出去。你现在身体怎么样?”

“刚开始不知道怀孕,跑了一段路,肚子疼了两天。知道了以后,我就挺注意的,这几天虽然缺吃少喝、精神很差,但我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撑得住,孩子比我坚强。”

她这么说,鸣天才终于松了一口气,“你要强大一点,战士们会把孩子、老人、伤员背出去、抬出去,其他人就只能靠自己。有我在,咱们一定能一起出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