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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0章 修改记忆

第180章 修改记忆

五月三日傍晚,苏悯和摄像老孙、编辑老杨乘坐着装满辎重的小巴,颠簸在四川绵阳郊外的山路上。司机师傅用非常好听的四川普通话告诉他们:“还有一个小时就能开到平山村喽!”

盘山公路异常颠簸,险象环生,老杨已经下车去吐过两次,此刻正脸色刷白,双眼紧闭,幻想自己身处于另一个不晕车的平行空间。

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,苏悯的这趟差,是替鸣天出的,鸣天要留在上海照顾郑昊。天还没亮,苏悯就摸出了家门,到虹桥机场坐上直飞绵阳的航班,因为上海突降暴雨,飞机晚了点,午后才终于抵达绵阳。

绵阳市比苏悯想像中要漂亮、繁华多了,不像一线城市那么嘈杂,干净又清爽。之前,四川电台的同行已经帮他们购置好了需要捐赠的物资,和小巴接上头,他们就直奔距离绵阳八十五公里的平山村,苏悯要去体验半个月支教生活的平山小学,就坐落在这个村庄里。

电台的节目需要用苏悯上课的音频做专题报道,老杨就是专门来负责音频制作的,台里还需要留存视频资料,就把熟悉数码摄像的老孙派来了。老孙已经四十二岁,孩子上初中了,老杨其实只有三十岁,只是人长得着急了点。这两位同事都忠厚可靠,知道苏悯替鸣天来做这个活动,播音组组长赵言就帮她安排了两个靠谱的同伴,总不可能派窦琨那样的色-狼陪她走这一趟。

小巴绕着山势兜圈,手机信号时有时无。飞机在绵阳降落的时候,苏悯给程峰和鸣天各发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,鸣天回了简洁的“注意安全”,程峰却始终没有理她。前几天,在电话里听说苏悯要去绵阳支教,程峰的态度就是淡淡的,没有追问什么,只是提醒她“打包别丢三落四”。

车窗外一派山清水秀,如果不是小巴在蜿蜒的窄路上疾速行驶,苏悯本该有心情欣赏风景。她努力把恐惧和反胃都赶出去,放空自己,什么也不去想。

这时,手机响了,是程峰。接起电话,声音清晰,信号不错。

程峰一上来就单刀直入地说:“小悯,我想你了……”足足有十几天的时间,他们没有见面,他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情话,这软绵绵的话语一传进苏悯的耳朵里,她的视线就模糊了。

“我也想你……”

“你在哪里?”

“我在去平山村的路上,车子绕着大山转悠呢。”

“我刚才和几个初中同学去采杨梅了,那边手机没信号,刚刚才看到你的短信。”程峰动情地说,“还记得我们俩一起采杨梅的那天吗?今年的杨梅也是大丰收,等你从四川回来了,就到宜兴来,我们俩一起采杨梅,好不好?”

怎么能忘呢?苏悯的命运,就在六年前的那一天逆转了。白天,她和程峰还在杨梅林里追逐、热吻,夜里,程峰就告诉她自己是先天再生障碍性贫血患者,并且打定了主意和她分手。两个人赤条条地相拥了一整夜,什么都没有做。

见苏悯没有回话,程峰说:“今天在杨梅山上,我后悔了……”苏悯顿时屏住了呼吸,以为他又要说分手,没想到程峰的话却出乎她的意料,“我后悔那一晚没有要你,如果要了你,我应该就舍不得和你分开,那我们就可以一直不分开。当时我真的很怕,现在回头想想,一关一关闯过来,一切倒没有那么可怕,我不该把你弄丢了,我们本来会快乐得多。”

不知为什么,苏悯的耳畔居然响起了那首老歌《新鸳鸯蝴蝶梦》:“昨日像那东流水,离我远去不可留,今日乱我心,多烦忧……”

程峰的假设是不成立的,他们两次分手,看似是因为程峰的病魔,其实是因为他的心魔,对于他的狠心决绝,苏悯恨过、怨过,但一切早就如烟,她现在对他,只剩下爱和依恋,也许,没有过这些分分合合、残酷考验,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会那么亲厚。

她哽咽着对程峰说:“记忆是没办法修改的……”

“我知道自己没给你留下什么美好的记忆。”程峰自嘲地笑笑,“但我还是想和你一起过好以后的日子,爸妈已经把户口本给了我,等你回来,我们就去领证吧……”他们的婚礼定在六月八日,但因为两个人在过去两个月里磕磕绊绊、矛盾不断,所以领证的事情一拖再拖。

苏悯望着车窗玻璃上的倒影,另一个自己已经满脸是泪,“你终于肯和我领证啦?”

“还有我爸我妈,也很想见见你,你要做好小媳妇见公婆的准备!”

苏悯上一次见到程峰的爸爸妈妈,还是在香港圣玛丽医院,当时程峰刚刚做完骨髓移植手术,人在重症监护室里,玻璃外面的三个人,只能揪心流泪……

“小悯,照顾好自己,山区条件不好,要注意安全,空了就给我打电话……”

忽然,手机里变得嘈杂,信号下降到一格,苏悯连忙说,“喂!你还听得到我说话吗?等我安顿好了,再联络你……”话音未落,通话已经断了。

苏悯掏出纸巾擦眼泪,坐在旁边的老孙兴致勃勃地看着她:“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年轻,把日子过得和言情片似的,还好你这电话不特别肉麻,不然老杨又得下去吐了!”

苏悯瞄了眼后座上抿紧嘴唇、充耳不闻的老杨,也笑了出来。

小巴抵达目的地的时候,夜色已经笼罩了只有六百多居民的平山村,家家户户都点上了灯,从路边的窗口里,苏悯望见了餐桌旁一张张和乐的脸,这群山环抱的村落有一种独特的安详,深深感染了苏悯。车子在两层楼的平山招待所前停下,平山小学的朱校长正在这里等候他们,这位满头银发的老人热情地和苏悯他们打着招呼,安排他们到招待所里吃饭。

这是一顿典型的川菜,红油和辣椒必不可少,吃得苏悯想要喷火。饭后,朱校长就告辞了,苏悯回到简陋的单人房里,泡了杯袋装菊花茶降火,她给程峰发了一条短信:“我要备课了,备完课就睡,明天是第一次当乡村女教师,真忐忑……”